秋风萧瑟，暮心不已，落叶飘零，寒意袭心。

    慕云山庄西面的一间极为普通的待客厢房门前，一老一青两位慕云山庄的主人默立，气氛甚至凝重。半晌之后，老庄主卫啸宇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战儿，其实这些年来，为父我一直都很怕到这里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而一旁的青年就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回答父亲什么，这偌大的庭院之内除了那老者沧桑的话音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了，很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还记得月哲两岁那年的年终祖祭吗，战儿？当年的这里曾经热闹非凡，宛如集市，而我们慕云山庄祭奠祖先，八方来贺，好不荣耀，可是短短十数年间，这里门可罗雀也就算了，更可恶的是现在宁州之人皆对我慕云山庄之人趋之若鹜，冷眼对之。试问是我们慕云山庄做错了什么，还是我卫啸宇做错了什么……”老者愈说心情愈是激动，显然是触景生情，借之而挥。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父亲，您看开些吧……”青年轻轻地抚慰道。

    “战儿，若此事只关乎我慕云山庄一家，为父我断然不会如此紧张，我卫啸宇一生虽然并无大能，但为事无愧于心，光明磊落而来，两袖清风而去。但是因为我们而牵连其他，这又叫我如何能够心安呢？”

    青年听之，不由为之一怔，父亲心中所想，他自然也十分清楚，不过这也正好是他心中所苦之事。老者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尤其是你岳丈一家，为父我每念及此，都是寝食难安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所以这些年来，为父我都很怕到这儿来，很怕面对这位我们亏欠了太多的人啊……”

    “父亲，上官一族之事皆因那贺玄庄，他日若有机会，我等必将手刃仇人，报仇雪恨，您又何必如此介怀呢？”

    “这些道理，为父我又怎能不知呢？可是如今那贺玄庄势大，宁州其他势力又纷纷苟合于他，为父我想他们现在恐怕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吧，到那时，我慕云山庄之命运，就在旦夕了啊……”

    青年听到这儿，脸色则更是变得一阵的铁青，虽然自己心中极力地回避，但是却依旧逃脱不了这个事实。父亲已近风烛残年，虽然修为已经臻至天魂巅峰之境，但是无奈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据说那贺玄庄还有着一名神秘的魄境修士坐镇。而自己原本就天赋平平，至今修炼到地魂初级境界，已是不易，再像突破，则更是难上加难。

    而现在与慕云山庄唇亡齿寒的司徒家也不外如是，以此之力，自保都尚且不足，还妄图摧毁贺玄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青年思之至此，心中亦是悲意大生，神情也变得黯淡了许多。

    “要是月哲还在，可能还有一线希望吧，毕竟月哲那孩子根骨极佳，天赋则更是我之仅见，若是再有名师指点，说不定能够有所作为……”青年想了半天，口中才嗫嚅道，仿佛抓住了最后的一丝希望一样。

    “痴人之想！先不说月哲此时不知所踪，生死未明，就是月哲在，又有何用？尽管月哲天赋异禀，但是也需要时间，方能修炼有成吧，你以为那贺玄庄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吗？”

    听见老者反驳之后的青年，心中更是沉到了谷底，再也没有任何的话可说了。那老者看着儿子如此模样，心中也是微微一痛，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传出。“好了，战儿，此地并不是谈论这些的地方，我们还是进去吧，芸儿那边也不能再拖啦……”

    “嗯……”青年轻轻地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毕竟自己接下来要见的是自己的岳丈大人。

    老者等到儿子完全恢复过来以后，这才颤颤巍巍地伸出了自己枯黄的右手，还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在那房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很长时间，厢房之内都没有任何的动静，门外的父子二人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不过就在二人考虑要不要进去看看究竟之时，那厢房的房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一个老人，却是让老庄主卫啸宇都为之一震，倍感痛心。因为这哪是一个与他同辈的人啊，他的苍老应该比自己还要大上数十岁不止吧。

    “唉……上官兄，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们慕云山庄对不起你啊……”卫啸宇颤抖的话音传出，更是立马让现场的气氛凝固了起来。而另一边的卫战亦是如此，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去，不忍心看自己岳丈上官哲的模样。

    其实要论起年龄来，这上官哲其实要比那卫啸宇小上一些，不过因为那年，家族突然遭逢大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现在也唯只剩下女儿上官芸和自己两个人了。当初欲报仇雪恨不果，却落得大伤而逃，元气衰靡，几经悲惨，当真是令人叹惋。

    再加上这些年来，这上官哲一心复仇，多年如一日，足不出户，闭门苦修，又日日夜夜，思念亲人，食不甘味，这才加速了他的衰老。

    那上官哲却也并没有理睬过多，面对卫啸宇，则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们刚才所说之事，我已经全数听见了，对于贺玄庄，纵使万劫不复，我亦不惧，死，对我来说，恐怕是最好的归宿了吧。其实你们慕云山庄并不用在意我过多，天命如此，阖非人愿，怨之何由？芸儿那里，我会去看看的……”

    说完之后，那上官哲便意欲转身还返厢房，不过身后却传来了女婿卫战的声音。“岳丈大人，卫战在这向您请罪，现在芸儿变成这样，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请您责罚……”

    那上官哲听之，脚步这才停了下来，却并没有转回身来，“唉……卫战，我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啊，此时成了这样，罚你又有何用，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够照顾好她，这些年，我日月煎熬，却也无心关护她了，说到错，我又比你错得小多少呢？”

    上官哲念此，脚步也随之跟进，最终伴着卫啸宇向他说的一句，“上官兄，多保重啊……”消失在了那厢房之内，房门也由之重新关闭，唯留下门外父子二人依旧心事重重，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