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壹参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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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鲁妹照实译了,马和笑了笑,心想看在对方台面上的礼数周到,右足伸出连踢,十几把刀都准确的射向原本的主人,接过自家的兵器后,岛津家的武士们原本头皆微低,双肩略拱起,少家主交代的一点小事都没办好,不知等一下是否要被命令自行切腹,虽说这是武士的宿命,但总有些忐忑。島津不屑地瞄向自家人,知道這些人刻下的心理面正七糾八結,發話道:『わしも負くることうたてけれど、次回にしかと返す!お前ら未だ使ふ用途のある、その前に生け!』我也不喜歡輸,下次確確實實討回來就是了。你们这些家伙还有些用处,都给老子好好活着!

    这时伙长过来说船上带来的食水已经不多,这几天又不曾下雨,这便如何是好?马和笑说这岛不小,左右无事,要不试试挖水井?岛津也没啥好反对的,刚好趁机撇开切磋这尴尬的话题,当下各自领了些人便在岛上探勘了起来。忙和了半天后也说没人敢说准哪边往下掘肯定有水,依岛津的意思挖就是了,姑鲁妹白眼连翻,这时天上突然下起雨来,众人忙又七手八脚的从船上找容器盛起水,这阵雨来得又快又急,地上也开始积起些水来。雨停后雨水逐渐渗入地下,马和眼尖,斜眼看到有一处积水没啥消退,心下即留意住位置。隔天来看果然地上湿气还重,就跟众人说这边往下凿就对了。岛津半信半疑,姑鲁妹笑骂说公子哥又不用您动手,让你的武士们来挖便是,果不其然琉球船工们跟岛津的武士轮流掘土,第二天便见到地下水涌出,形成了个小泉眼,岛津这下默然无话,只得对马和竖起大拇指,诚心鞠躬表示佩服。(注一)

    于是这群奇怪的跨国组合便在这荒岛上待了下来,这半年多的日子里,由于马和家中崇信回教,从小在家中就学会阿拉伯语,祖父跟父亲又都已完成了麦加朝圣,得到了所谓“哈只“的称号,对学习外国语并无抵抗感,左右无事便跟岛津习起了倭语,岛津本就能看懂汉文,很快也能跟马和聊个几句,发音虽不甚精准,用字有时典雅有时怪异,但慢慢就算姑鲁妹不在一旁翻译,两人随地画字笔谈也颇能沟通自如。随着沟通程度变深,马和发觉岛津的汉学学养其实并不会比自己差,一追问后才知道他在室町幕府也支持的一座称之为足利学校的地方读过几年书,来这边求学的生员来自倭国全国各地,学校内竟然秘藏有各种宋版儒家典籍为教科书,校内教授六经(含孝经)、四书、史记、文选,旁及老庄、易经与兵学等等,马和心想这跟印象中的倭寇因何差别如此之大,这反倒是跟朝鲜国想当小中华有些雷同,便问道:『贵国不是尊崇武士吗?念这么多儒家典籍,难道跟我大明一般,还可以考秀才求个出人头地?』岛津愠道:『礼乐射御书数孔夫子均授,讲得是文武合一内外兼修,又云有教无类,我日本国虽处东方海上,却也仰慕儒家文化已数百年之久,过往遣唐使遣宋使多人常住中国,多与当时知名文人诗词文章往来,亦有为当时朝廷所用为官,我们真个是虚心全意学习奉行。反到了你这大明朝,人人心胸狭窄眼界不宽,盲目的以为海外之人皆是蛮夷,殊不可取!』这一番骂下来,顺畅流利,马和不意乍然被猛轰了一顿,颇不是滋味。又心想还好你们番邦果然学了个半吊子,我们这阳儒阴法的治国大秘诀可不能外传了,跟着强分说道:『当下一般大明人对贵国的印象就是海上的盗匪,也就叫做倭寇,这是贵国出口,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岛津嘿嘿笑道:『事出必有因,谁叫你们要把那个门关关起来,搞甚么海禁令,正规的经商往来像宋元两朝那样不是很好,虽说我们对蒙古人是这个怕怕的,但生意上跟元朝往来,大家还是有钱照赚的。特别我岛津家族在日本九州岛,靠得就是买海外的货来卖给日本内诸国。如果不能买东西来卖钱,那就怪不了杀头的生意有人拼命走私来做的!』马和暗怒,心想搞不好洪武初年那些海上盗贼就是你这种下作的地方豪强畜养的。不过自己对倭国状况不明,不若从他这边多掏捞些讯息出来,给他来个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岛津又说:『大明皇帝二十几年前册封的日本国王其实只是南北朝中的南朝怀良亲王,真正统一南北朝的足利将军反而求入贡大明却没办法,这才真真正正的令人又气又好笑!』马和对这段来龙去脉不甚了了,又不愿示弱,强辩道:『两国相隔甚远,状况不明,那很是容易产生误解的,而且倭人,呃日本人一般被认为天性狡诈,足利将军若又遣人求封,朝中大臣肯定无人愿意为贵国上书分辩一番。』

    岛津虽未亲见吴哥城下一役的战况,但对大明把手伸这么长,脑中的警钟是连连响过,目光连转,也想如何透过眼前这小子了解更多状况。这下双方对彼此均有所求,便都生出了暂不破脸,结交看看之意,姑鲁妹此后反被刻意晾在一旁,瞧着这两人用瘪脚的汉语倭语沟通,间或在沙滩上书起汉字协助对方了解,有志一同的不找姑鲁妹翻译,心理觉得又气又好笑,转念一想这两边直接对口,自己这中继的角色消失,这如何得了,只好强打精神,对岛津态度口吻便好了很多。岛津趁机也问了姑鲁妹目前大明的状况,为了转移这位萨摩藩未来家主的注意力,她也只好大略将明朝即将面临交班,然后嫡系的皇太孙跟其镇守北平,庶出的叔父燕王一般被认为是极有力的可能人选。岛津听了之后连连颔首,说是十分引人深思。姑鲁妹深知岛津根脚,哂道你不过是要拿明国的事去说嘴,趁足利将军的意吧!岛津抓抓头也不否认,一脸认真的说是京都的朝内重臣莫不全力博取足利义满的欢心,一些有力的佛寺也插满了足利家族的体己人,后小松天皇不过是个乖乖牌的魁儡罢了,你总不能让我岛津一家去尽这种愚忠?姑鲁妹想起琉球群岛内三国之争,选边站的人所在多有,想想自己亦似乎是没立场再多所讥刺于他人。

    过后三人如同是讲好了一般,再也不提佛首一事,只是命武士轮班好生看守,但身处这汪洋大海中的一小荒岛,其他船帆一片不见,还真不知盗是要从何来。

    马和跟岛津熟识后,倭国两字自然就不好大剌剌丢出口,改了正式称号叫日本,这天马和问起日本国内幕府跟天皇的关系。岛津心想我不说姑鲁妹也早跟你交了底吧!就笑道:『现在的室町幕府就像是曹阿瞒跟汉献帝的关系,一应大权都是足利将军说了算,天皇只剩祭祀仪礼了。』

    『甚么样的祭祀?』马和不懂。

    『就是一些国家的仪典,譬如说正月的后七日御修法/大元帅法,二月的大原野祭/祈年祭/春日祭,四月的...』

    马和不耐烦道:『说重点!』

    岛津心想你这人如何特没耐心,举例说明道:『其中也有如同中土皇帝到泰山祭天的泰山府君祭,这就是日本天皇一族在担纲操办的祭天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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